搬还是不搬？眼下，这是摆在涿州出版企业面前的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7月31日-8月1日，上百家涿州出版企业的库房遭受洪水侵袭，水位漫至2米以上，不计其数的书籍从货架上被冲散，此后几天泡在洪水里无人问津，一本完好的书变为腐烂的纸张和残渣碎片。仓库内环境潮湿气味复杂，并不适宜书籍长期存放。
2017年前后，受纾解政策影响，原来集聚北京南部的图书仓库及印刷厂陆续向河北外迁。紧邻北京的地理位置使得涿州成为出版业的库房重镇之一，尤其是图书馆馆配市场，曾有业内人士介绍，全国馆配商的仓库大多设在涿州。
公开信息显示，西南物流涿州园占地面积400亩，近百家出版社、出版商及中盘的库房汇集此处及周边地区。2018年的统计数据显示，西南物流中心及周边仓库的年发货码洋超100亿元。
1不搬：处理手头订单要紧
回收废纸的都不收泡水书
5号库的所有者为北京嘉友缘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成立于2007年。公司负责人朱女士介绍，嘉友缘是一家馆配商，通过招投标项目面向全国各地的学校图书馆，2017年，公司库房跟随北京西南物流中心从北京搬迁到此地，在园区内的两间仓库共占地超6000平方米，存放了300多万册书籍，目前初步估计受损超2000万实洋。
码洋和实洋均为出版行业用语，一批图书的码洋即数量乘以定价的总额。“我们做的是新书，折扣少，损失按实洋来算，就是码洋乘以从出版社进货的折扣。”朱女士说。
满满一库房的书是朱女士一家从江西老家来北京打拼二十多年的见证，“一个晚上全泡到水里头。”如今年过五十的她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忙碌起来心情已经比前些天平复很多，但当她踩着雨靴走过一套套经典文学作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平凡的世界》《三体》《红楼梦》……这些书多好，全被水泡了。”如果没有发生水灾，这些书可能不久之后就会被去图书馆阅读的学生捧在手里。
“有些上游（供应商）还让我们把书退回去，这种泡水书怎么退？我就希望出版社理解理解，我们不会虚报损失的。”朱女士感到不解。
她记得，7月31日晚6点多，一个多小时内库房内洪水涨到了2米深，超过了第一层货架的高度，“我们的书码得太紧了，而且最下面一层放得最多，当时抢了一些打好包的书籍挪到高层货架，但是根本来不及，几位男员工是从仓库大门游泳游出去的。”
朱女士介绍，目前工作人员有几类工作要做，先把受损严重的书籍清理出去，清扫地面淤泥，再把所有打包的书籍拆开消杀，所有书架拿到外面清洗，最后再整体清洗仓库地面。
“所有受损书籍我们一本都不能流出去。”朱女士说，“所以整体工作量特别大。”
眼见着第一排仓库已经在向外不断运出泡水书，“叉车都开得发烫了”，朱女士指着自家库里一排排整理好的泡水书，有的被塑料膜包裹着还在向下滴水，显得有些无奈，“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仓库外的积水尽快抽干，之后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工作。”
此前，嘉友缘的员工用木板铁板相连搭建了一座简易浮桥，那是每日进出仓库的唯一途径。“只能是自己想办法。这是已经拿掉了两层了，之前比这高，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晃，特别吓人。现在水位在往下降，我们一天抽一排。”朱女士说。
北京集文天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也是一家馆配图书供应商，成立于2006年，其库房位于中区最靠外侧的2号库，叉车可以直接进入库房运送泡水书籍，但大量“报废”的书籍密集堆放在园区内外的道路上。
最近四五天，邹斌带领员工忙于仓库内的清理和消杀工作，暂未考虑搬迁库房，“计划12日周六仓库恢复运转。我们争分夺秒地干，争取在开学之前把学校订单的书籍送到学生手里，不影响学生开学用书。”
2 搬：清理受损书籍工作量不可估计留在原地上不了保险
相比2号库和5号库，11号库在园区内更靠里的位置，由于水位过深，仓库主人、步印文化仓储主管郑瑞8月8日才第一次进入库房查看灾后情况，“今天刚好看到有一艘橡皮艇，我们划船进去的，要等公证人员拍照之后，我们才能开始清理。”
近10天没有打开库门通风，沉积的淤泥把书库变成一座巨大的蒸箱，气味熏天，“我大概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出来之后反正不舒服。”
北京步印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成立于2006年，主营童书出版，2018年公司库房从北京大兴迁至西南物流涿州园。“3400平方米的书库，7000万码洋，280万本书……一瞬间，就这样打了水漂。”在一篇总结文章中，步印文化创始人于惠平这样写道。
郑瑞介绍，目前公司90%的书籍都存放在涿州的库房里，仅剩一小部分提前交给印刷厂或存于中转快递仓。
“前两天快疯了，快崩溃了，因为之前都进不去库房，只有进去了才能踏踏实实看到损失到底是什么样的。”洪水瞬间冲进库区那晚，郑瑞一夜没睡，后来他每天都会两次来到园区查看水位情况，看着同行几天前就开始清理仓库，他只能干着急。
“以前在考察库房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什么积水能把离地一米多的高台库淹了。”郑瑞介绍，以前选址一般会看重地理位置、库区环境、库房内部的消防设施等，对水平面的高低没有留意。
“真正的水泡书我从业十几年来都没见过，正常下雨顶多书籍封面被打湿。”郑瑞说，书外层的防水牛皮纸能起到一定保护作用。虽然大家基本没有处理过水泡书的经验，可业内的共识是，“这些书绝对不能再售卖，只能化浆处理。”
虽然库房此前一周多的时间都进不去，不过郑瑞已经开始筹备寻找备用仓储点。8月2日，他跑了整整一天，对比了北三县等地的十几家库房，“这次水灾廊坊、固安、霸州也都受到影响，各地书库都有可能搬迁，库房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至于筹备搬迁的理由，郑瑞表示，库房内淤泥很多，清理起来短则一个月，多则两个月，很影响发货，“每一本都得重新检查，后期工作量不可估计”；此外保险公司在这个地方不可能愿意承保。
郑瑞介绍，公司的正常运转周期约为30-60天，线上网站和线下书店都有一部分库存，只要在60天之内把货补上就不会影响后续经营。
他透露，据其了解，园区内有十多家企业都有搬迁库房的意愿，“有的早在7月31日、8月1日就开始敲定新的库房。”
等到仓库可以正常通行，步印文化准备把涿州园区内的书籍整体转移到备用仓储点，“先转到新的库房再进行消杀和检查，重新打包成品之后从那边直接发货。”
郑瑞介绍，等到书籍整体转移至备用仓储点，把残次品剔除掉，保留下来有价值的书籍，考虑再把保险事宜提上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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